跳下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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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次倒是人多。”?那李师妹半倚着玉台,语气带着几分兴致, “这么多年,我灵丹峰一个亲传都没收成,这回无论如何,也得先让我挑一个。” 她眉眼弯起,神识探入灵镜,一寸一寸打量那群小孩。 “现在就挑,未必能留得住。” 一道沙哑的声音从符光中传来。 只见半空的符箓轻轻一晃,符纹缠绕成形。?他须发皆白,身形佝偻,手中还拄着一根刻满阵纹的木杖,每走一步,脚下便散出一层淡淡的微波。 看起来像是随时会被风吹散的老纸人。 “三十年前那小儿,天资出众,是个罕见的变异雷灵根,”?老者叹息着,声音里带着刻骨的恨铁不成钢,?“到最后不还是被淘汰,只堪堪混个内门弟子。如今才刚结丹!唉,真是不像话。” 他拄杖轻敲地面,符纹微亮,似是在借灵气助他压下一口郁气。 李师妹闻言,瞥了那老者一眼:“那是你天符峰教导不严,怪得了谁?要不干脆让那小子转来我灵丹峰,我替你cao心cao心。” “呸。”老者冷哼一声,胡须都气得抖了两抖,“交给你?怕不是几年就被你炼成丹灰。” 李师妹也不恼,只是轻哼一声,神识又往灵镜中一扫。 下一瞬,她轻轻“咦”了一声,语气明显带了几分惊喜。 “这小丫头……灵根纯得像是从灵金中剜出来的。” 她一点,灵镜上光华一闪,画面随之放大,阮怜月的身影清晰浮现。 “小珏,你那问心峰上,不是早就收了个极品金灵根的小徒弟?” 李师妹转头笑眯眯地看向一旁,“这一个,就让我灵丹峰拿去补补数吧?” —— 白锦耀正准备御剑而起,忽被那急性子的青年一把拉住,神情紧张。 “师、师兄,这是何意?” 白锦耀微微皱眉,似被这突兀一问弄得不耐烦,“试炼啊,都到这了还问?” 话音落下,他顿了顿,似乎想起什么,又笑着摆摆手,“啊,对了,抱歉抱歉。” 他抬手指向那峭崖尽头,语气轻松得近乎漫不经心。 “从那儿跳下去就行。” ——跳下去? 一阵寂静。 所有人都怔住。 他们脚下是万丈深渊,云海翻涌,雾气将山腰彻底吞没,一眼望去,白茫茫一片,深不见底。 白锦耀那副轻描淡写的模样,在众人眼里几乎像是在说笑。 “师兄……您说的,可是认真的?”?那青年声音发颤,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。 白锦耀却只是懒懒地一耸肩:“试问心者,需先坠心。跳下去,就是入崖之门。” 说完,他笑着朝众人一拱手,语气轻快得仿佛是在告别一场宴席。 “我白某就先行一步。这一试结束,自有人接引。” “诸位,武运昌隆。” 话音一落,他脚下灵光骤起,一柄长剑破空而出。 白锦耀身形一掠,衣袂翻飞,稳稳踏上剑身。 剑吟声起,灵气流转,他整个人化作一道银光,眨眼间已御剑冲入云雾,留下一串残影被山风卷散。 一时间,山崖上只剩呼啸的风声。 众人你看我、我看你,面色比脚下的云还白。 沈乐安站在几人中,看了看脚下那片云海,雾气翻腾,仿佛张着一张看不见底的口。 一阵风从崖底卷上来,拂起她的衣角,也卷起她心头的一丝凉意。 她下意识退了两步,差点撞上正与几名修士交换消息的阮怜月。 “大小姐,您怎么了?”阮怜月伸手扶了她一把,声音温柔又轻柔, “这里不像沈府的石道平稳,您别一脚滑下去了。” 沈乐安抿了抿唇,冷哼一声,甩开她的手。 “我有分寸。”她淡淡道,声音里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紧张。 阮怜月垂下眼帘,神色平静,只轻声应了句:“那便好。” 沈乐安没有再说什么,转身往崖边走去。 她脚步轻,每走一步,鞋底都能感到那风卷起的空荡与寒意。 而在她背后,阮怜月的目光一瞬闪过一丝复杂,旋即又收敛成一抹温柔笑意,继续与旁人交谈。 雾气愈发浓了,风声呼啸而过。 崖边刻着几道符痕,被岁月磨得模糊不清,只隐约能认出“问心”二字。 “乐儿。” 那道温和却含着威势的声音再次在她脑海中响起。 沈乐安怔了怔,抬头四处张望,才反应过来是陆行霁。 她一颗心顿时松了大半,忙在心里喊道: “仙叔!现在我该怎么办呀?不会真的让我从这崖上跳下去吧?!” “乐儿,这山中布了阵法。”?陆行霁的声音平静温柔,像清风吹过湖面, “你坠下去的同时,阵法会自行启动。无妨,不会有事。” “……” 所以他这话的意思就是真的要跳?! 沈乐安的脸色一瞬间微妙极了,明明是被人安抚了心神,结果听完更慌。 她在崖边来回踱了几步,心里飞快打转:?万一阵法出问题怎么办?万一灵气没接住我呢?万一我真死了呢? 她声音发虚,手指死死揪着衣角。 灵台上,陆行霁看着那小丫头在崖边蹲下抱头的模样,轻笑一声。 李师妹刚好看见这一幕,顿时一脸戒备地往旁边退了半步。?“陆行霁你笑什么?你笑就没好事!上次你这样笑,我那口三百年的药炉都炸了!” 陆行霁偏头看她一眼,故意又笑了两声。 给她吓得连连后退。 —— “小道友,你怎么了?” 见沈乐安蹲在崖边,一旁那青年赶忙上前,神色关切。 沈乐安慢吞吞抬起头,眼眶红红的,泪光似有似无。 那一眼望过去,楚楚可怜,叫那青年心口一颤,脸都红了几分。 “没、没事的,”他结结巴巴地安慰道, “这试炼……其实也没什么,就是寻常的问心阵。” “跳下去时阵法会自行启动,你只会陷入幻象,不会有性命之忧的。” 说着,他急忙从袖中掏出一方洁白手帕,想递过去给她擦眼泪。 沈乐安低低“呜”了一声,乖乖伸手接过,极其认真地擦去那根本不存在的泪水。 “多谢道友,我、我只是想到家中那年迈的父亲……他一个人,若是听闻我殒命此处,怕是悲痛欲绝吧……” 她声音细软哀哀,一边说还一边轻轻扯着那青年的衣角。 话越说越长,什么独女孝心、家中白发老父、盼她成仙光宗耀祖,皆被她编得声情并茂。 青年一时间听得心酸,几乎要落泪。 沈乐安眨了眨眼,怯怯开口:“所以……道友你能不能先跳下去给我看看?” “……”